“清明正是三月春,桃红柳绿百草青。秋千荡起笑声落,黄花青果争上坟。”腐土里生嫩芽,坟包上扬笑声,清明的两头连接着生死,最使人无端惆怅。
晚春渐渐淡出,红残杏小;初夏姗姗迟来,凤老梅肥。清明介于二者之间,正是下雨的时候。雨丝横打过来,衣服湿了,空气清新了,踩在草上的鞋子也湿了。满眼是翠绿,心旷神怡。更有晨雾弥漫的山水画,被脱箨修篁的新笋穿破,梨花飘飞,洒落如雪。清明是生机盎然的,空气却是寂寞的。台阶就像平平仄仄的唐诗宋词,从雨巷里移出一把黄油布伞,腰肢婀娜。伞如果撑开,就收不拢那一抔愁绪。“甚情绪灯前,客怀枕畔”!空谷跫音的清明,骨子里是孤独的。鞭声劈啪,青烟袅袅,兜起往事,浓淡深浅地盘桓着,掸不掉也拂不净,千丝万缕。才过完锅凉灶冷的寒食,过清明就像转身抱起一坛醪糟村酿,猛喝一口,醉了,怆然涕下——“客怀枕畔,心事天涯。”
清明是一个没滋没味、寄托深远的日子。“人乞祭余骄妾妇,士甘焚死不公侯。贤愚千载知谁是,满眼蓬蒿共一丘。”晋朝义士介子推青史遗愤,后面一直跟着无数诗人拈花叹息:“雨湿清明香火残,碧溪桥外燕泥寒。”“褪花新杏未成酸,江南春好与谁看。”当古与今面对面,相觑一千年,攒动的是同一个轮回。“朅去闽海半年留,历历新知与旧游。”杨林独秀的才子郁达夫,他的才情和轻薄一样勃郁,总是撑破才刚舐拢的创口。而被淹没不能露头的普罗百姓,人头攒动如过江之鲫,人人遵守世代相传的风俗,在这一天围着土堆叩头。“城外土馒头,馅草在城里。一人吃一个,莫嫌寡滋味。”看吧,“纸灰飞作白蝴蝶”,“红藕青团各祭先。”鞭炮炸破的泡沫,是你我一脉相承的念想。
前贤如此文采飞扬:“日落狐狸眠冢上,夜归女儿笑灯前。人生有酒须当醉,一滴何曾到九泉。”悲夫!站在桥头往下看,河里流的不是悲哀就是无奈,还这么汹汹的哎。
评论